2012年7月30日 星期一

插、進、讓,這些都是北方胡語,不可入文


北方胡語的大問題:插、進、讓,這些都是北方胡語,不可入文,北方人久而不察其俗。中文不是「插進」,而是「加入」、「摻入」。不是曖昧的、來自蒙古語的動詞語綴「讓」,而是清晰的中文「容許」或「配(搭)」之類。圖中的中文,應作:「老師容許每兩名男生加入/配搭一名女生。」
http://chinwan.wordpress.com/2011/11/22/%E6%80%8E%E4%B8%80%E5%80%8B%E3%80%8C%E8%AE%93%E3%80%8D%E5%AD%97%E4%BA%86%E5%BE%97%EF%BC%9F%EF%BC%88%E4%B8%8A%EF%BC%89/
怎一個「讓」字了得?(上)
Posted on November 22, 2011
在老北京的舊貨地攤,有這麼一段對話。碰巧我路過,讓我聽了:
「剛才那位北大老教授懷裡攢着那舊書不放,就是不肯讓我買。我說呀,那書是我老爺爺的啊。後來咧,老教授見我都快要哭出眼淚來了,就放下那書,讓擺地攤賣舊書的老大爺給我買了,還讓我少付了點錢。」
上面的對話,是我虛構出來的語言學材料。諸位能把握住北方話那「讓」字的意思嗎?還是可以的,因為對話完整,也有二人搶買舊書的語言環境。然而,孤立的一句「你讓我先走。」你懂得「讓」字的意思嗎?又或者在香港的地鐵月台,車來了,聽到那粵語與北方話混合的廣播,說「請先讓乘客落車,然後上車。」你懂得那「讓」字的意思嗎?
不懂得啊。因為那「讓」字,不知是個動詞語綴(verbal affix),還是個全動詞(full verb),不知道是「讓」,還是「禮讓」。所謂語綴,是不能獨立成詞而產生意義的,要依附於其他動詞的,例如北京話「我打從出娘胎起」,「打」是語綴,沒獨立意義,否則就變了「打娘的胎」,不可思議了。這些詞綴或語綴,漢代以前的古漢語很少,當代的北方話極多,南方話較少。例如廣東話,就只是講「我自出娘胎」,「打」與「起」都是沒有的。宋元以後的北方白話多了用,清代的北京話更是近乎濫用了。其原因,是這些語綴並不是漢語本有的或常用的,而是胡語常用的。
漢末有「匈奴內附」,東漢建武二十四年(公元四十八年),漢朝的大敵匈奴分裂為兩部,南匈奴王呼韓邪單于率眾南下歸附漢朝,屯居在朔方、五原、雲中一帶(今內蒙古自治區內),與漢人混居和通婚,令漢語混雜起來,漢語原本的動詞語綴的用法得到了強化,後來中國受到蒙古人和滿洲人統治,阿爾泰語的口語習慣混入漢語,更令北方話的胡語成分氾濫成災。所謂胡語,就是阿爾泰語系(Altaic family)與漢語從屬的漢藏語系不同。「匈奴內附」而引起胡漢語言混雜,例如那個「讓」字,來自蒙古語的「er」的語綴。蒙古語的名詞變格附加成分「er」,一般稱為工具格或用格的部分。「er」與「讓」字兩者讀音相近,從名詞後綴前移,就形成了「讓」這個字。例如北方話的例句「讓我喝個水再走」的「讓」字,語法上與蒙語的用格性質完全一樣。這是臺灣語言學家張華克在《漢語的地位》一文考證出來的,雖然列舉例子不多,但言之成理。見《中國邊政》第153期,2001年9月,網上可讀。


怎一個「讓」字了得?(下)
Posted on  November 29, 2011
「你讓我先走。」你懂得「讓」字的意思嗎?是謙讓,還是命令?在香港的地鐵月台,車來了,聽到那粵語與北方話混合的廣播,說「請先讓乘客落車,然後上車。」那個「讓」字,是禮讓、謙讓的讓,還是吩咐、命令、頤指氣使的讓?讓字若是全動詞(full verb),意思就是讓字在漢語本來的意思:「責備、禮讓、避免、躲避、放棄」之意,要是只是動詞語綴(verbal affix),就要按照語境來分辨其意思,有致使、使得、令到之意,語義類似英文的let it‭ ‬happen與make it happen之間,曖昧不堪,但總是不客氣、不客套。這種不客套,可以是親暱得不拘禮,如兄弟哥兒們,也可以是呼呼喝喝,拒人千里。這頗符合關外胡人與東北漢子的感情。
在草原、在農村、在部隊裡面,大家親暱,口口聲聲講「讓」字是沒問題的,但在城市的陌生人之間,這就麻煩了!「你讓我先走」,不知道是盛氣凌人的強行推撞,還是客氣央求,就因為那個「讓」字的意思不清楚。即使變成「請讓我先走,行麼?」還是怒氣沖沖、不大客氣的,怪你阻了他的去路,要變成「請讓我一下,我得先走」,「讓」字變成全動詞了,變成「禮讓」的意思,城市人聽了才安心,知道是禮貌客氣的話。
漢末、晉末、宋末、明末,大量的漢人因為胡人入侵漢土而南遷,來了閩粵一帶,故此閩粵是漢民族的遺民社會,此地之漢語保有古風,當然也與當地的南方民族語言(苗、壯等)混和而有變化,有本土特色(如增加聲調),但北方胡語的影響,特別是口語,在廣東話可謂微乎其微。廣東人不在口語用「讓」字為動詞語綴的。北方話說「讓我講幾句公道話」的那個「讓」字,在廣東口語,有很精細的講法:
1‭.‬「由我講幾句公道話」:這是當仁不讓,由我來講。
2‭.‬「等(待)我講幾句公道話」:這是沒人出來主持公道,我唯有挺身而出。
3‭. ‬「卑(容)我講幾句公道話」:這是人多口雜,講的愈來愈亂,央求大家停口,聽我講公道話。(按:括號內的是雅言的寫法)
漢語本身也有動詞語綴,如由、等、待、容,但卻是由全動詞演化過來的,有清晰意思的,可以輔助動詞和語句,使意義表達得清楚準確。但是來自胡語的「讓」,由於是外來語的擬音詞,在漢字裡面沒根源,意思不清楚,有時候就只是個語氣詞,例如「那小孩讓車給撞死了」,就有惋惜之意,但也要聽聲韻才能夠決定是否惋惜,添加些詞綴和語氣詞,變成「可憐那小孩,就讓車給撞死了」,才弄得清楚。
我在本欄高舉古文、保育粵語,諸位別以為我是漢語純粹主義者、大粵語主義者,我可不是。中文的胡漢混雜,南北混和、華洋並茂,我從來不反對,這可豐富漢語的表達力。現代英語也是混雜語,混和了日耳曼語系和拉丁語系,也有點北歐的基爾特語。然而,漢語混和起來,有自己的難處,就是漢語是聲韻語,寫文章的時候,因為只看文字,聽不到聲韻語氣、看不見表情手勢,看字的人又不能追問寫字的人,還是以漢語為本、胡語為輔、洋文為補的好,就像我這篇隨手寫來的洋化白話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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