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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ke Li:雅茲迪族是撒但崇拜者嗎?
圖片來源:Andrea Kirkby
遜尼派聖戰組織「伊拉克和黎凡特伊斯蘭國」(ISIL) 是一個提倡「種族淨化」,進行「滅族屠殺」的激進組織。六月在伊拉克北部發動戰爭以來,總共攻佔了十七個城市與一處軍事基地,更針對雅茲迪族 (Yazidis) 發出強迫信教令,甚至揚言屠殺所有不願改信伊斯蘭教的雅茲迪族人。
伊斯蘭教自十六世紀提出雅茲迪族尊崇的「孔雀天使」(Melek Taus) 為《可蘭經》中的魔鬼撒但,所以雅茲迪族就是「撒但的崇拜者」。
目前有數百名雅茲迪族婦女被囚禁,被迫做性奴,以令其懷上穆斯林的孩子以「洗掉」雅茲迪血統。另有五百多名雅茲迪族的聖戰士被處決,其中包括了數十名兒童,他們被俘虜或被砍頭,或被斬斷手腳釘在十字架上,情況慘無人道。現估計有二十萬人被困在辛賈爾山區。
殺害人得天堂處女獎勵
基於這個「撒但的崇拜者」指控,雅茲迪族過往七百年來多年來一直受盡伊斯蘭教的逼害,連同最近一次總共經歷七十三次屠殺,死亡數目估計達二千三百萬人。同時間,伊斯蘭教一直提倡一種自《提爾密濟聖訓集》的信念,就是倘若一位穆斯林殺害了雅茲迪族人,他將在天堂得著七十二個處女的獎勵,這是為何數百年來殺戮持續進行的一大誘因。
雅茲迪族是使用庫爾德語及主要居住在伊拉克北部的少數民族,其名字「雅茲迪」有兩個說法,一是「我是神所創造的」,另一是「真道的追隨者」,他們的歷史和現況與施洗約翰後人曼底安派很接近。雅茲迪族人數約剩八十萬人,大多生活在貧困中,然而此民族卻擁有非常悠久的歷史傳統。
祖先源自阿當夏娃的比賽
有別於其他宗教,雅茲迪教的教義只是靠口傳傳授,學者們普遍認為現存的兩本經典《雅茲迪啓示錄》和《雅茲迪黑書》是二十世紀初為滿足西方遊客與學者而偽造的,然而內裡的資料與雅茲迪的傳統大致上是一致的,而更值得考據的文字紀錄乃源自收集古時遺下的零碎頌詩。
據考古資料,雅茲迪族可追溯到公元前十二世紀居住在土耳其南部,為之「伊甸時代」。而據他們的口傳,他們的祖先是源自阿當夏娃的一場比賽,兩人分別將生命之元素放入兩個瓶子裡並封好,數月後他們各自取出瓶子並打開,阿當的瓶子裡出現了一對嬰孩,而夏娃的瓶子則充滿蟲子和惡臭,這是為何雅茲迪族相信自己僅是阿當而非夏娃的後裔。
按其口傳傳說,自公元前四千年的大洪水過後,雅茲迪族分散到世界各地,包括非洲、亞洲、印度,阿富汗、亞美尼亞、以色列和摩洛哥,約而在公元前二千年他們逐漸回到亞述、巴比倫等中東國家。雅茲迪族不斷吸納不同文明的宗教元素融入自己的信仰,包括伊斯蘭教前的亞述傳統、拜火教、印度教、伊斯蘭蘇菲派、基督教、曼底安派以及靈知主義等,而在十一世紀伊斯蘭蘇菲派自稱是「孔雀天使」轉世的 Sheik Adi 為雅茲迪信仰進行了一場巨大改革。
圖片來源:Lawrence OP
創世神話異曲同工
問題的重點是到底穆斯林一直指控的「雅茲迪族是撒但崇拜者」有多少屬實,在此嘗試一一解開。按雅茲迪傳統,孔雀天使是超越的至高神以流溢衍生的第一被造物,成為不可見的神和可見世界的中介者。然而,在遠古的曼底安派《施洗約翰之書》中有一段關於孔雀天使在太初被至高的第一生命貶作地上的守護者的特殊記載(孔雀天使在曼底安派中為「第二生命」),流落至宇宙盡頭,讓他感到被背叛、意興闌珊及不斷埋怨第一生命。
在他不停哀號之際,第一生命寄了「真理之信」給他,並把真理之手伸向他,稱他為「純潔的」,孔雀天使的怒氣全消,自此全心全意敬拜獨一的父。如此孔雀天使落入下界並保持「純潔地」悔改與靈知主義中無知的蘇菲亞女神落入下界的創世神話,顯然是異曲同工。
撒但當刻已完全悔改
據口傳孔雀天使悔改哀哭了七千年,他的淚水已足夠熄滅地獄裡的所有火焰。這裡提出的明顯是與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相反的「修復論」,萬有最終修復至太初先存的獨一完美屬靈狀態,最終沒有任何人或天使要接受永火永刑。
在另一後期受基督教影響的傳說中,雅茲迪人指當耶穌死後三天「降下地獄」(《使徒信經》拉丁文的 descendit ad inferos),撒但在當刻已完全悔改,同樣是主張普世救贖論的說法。
在孔雀天使悔改後,至高神繼而另外衍生六位天使長協助創造及管理大地,並且以泥造出阿當,將生命氣息吹進他體內,這些說法與靈知主義的創世神話經典中,次等造物主「雅達暴特」(Yaldabaoth,意為「混沌之子」)與另外六位空中掌權者共同創造大地及阿當的記載完全同出一轍。
孔雀天使等同伊斯蘭教的撒但
接著至高神要求眾天使長向阿當跪下,只有孔雀天使拒絕命令並回應:「我豈能跪拜其他被造物?我是自祢的光芒而生,阿當卻是僅自泥土。」神讚揚他的回答,並自此任命他為地上的代理人。此記載絕對是伊斯蘭信仰與雅茲迪信仰的最大衝突點,在《可蘭經》有著相同的故事,然而主角孔雀天使卻換成是「伊布力斯」(Iblis,意為「絕望」,等同伊斯蘭教的撒但),伊布力斯同樣拒絕了阿拉的命令,因而惹怒了阿拉,決定在最後的審判後逐他至地獄,而伊布力斯發誓在這段時間內,必定將人類偏離正道以此報復。
基於雅茲迪教是先存伊斯蘭教的傳統,這樣就難以下定論指雅茲迪的版本是針對伊斯蘭教而修改。
天使拒絕跪拜阿當亦有著強烈的靈知神話背景,當無知的空中掌權者們首次目睹天上完美的光之阿當,他們既妒忌同時亦害怕自此要跪拜祂,便在地上用泥土複製了另一阿當讓他去敬拜他們,但基於智慧女神差遣了女兒夏娃去啟導阿當,使他不斷增長知識,空中掌權者們害怕阿當終有一天完全覺醒成為他們的主,自此千方百計從中作梗,特別是阻撓阿當吃下能夠打開眼睛的智慧樹以及得著永生的生命樹之果實。
Lord Murugan
Lord Murugan (圖片來源:Trey Ratcliff)
有學者認為孔雀天使最早原型是印度教坐在孔雀上的室建陀 (Murugan) ,繼而傳到波斯成了太陽神密特拉 (Mithra),作為善惡二元間的中介者,我認為這說法的可能性甚高,本著雅茲迪教傳統極強調太陽的宗教地位。亦有學者提出他是《以西結書》8:14-15 提及的「搭模斯」(Tammuz,意為「忠實」或「真正的兒子」),他是蘇美爾農作物之神,在後期的美索不達米亞、亞述及巴比倫均持續敬拜他,是近東死而復生的神祗原型之一,除了時間和地區吻合外,孔雀正是他的象徵鳥。
暴躁神原為巴比倫太陽神
雅茲迪教傳統並沒有將孔雀天使等同伊斯蘭教的伊布力斯或撒但,然而卻經常提及孔雀天使的名字為「阿撒瀉勒」(Azazel,意為「暴躁神」),雅茲迪族更稱自己為「阿撒瀉勒的人民」,阿撒瀉勒原為巴比倫太陽神阿撒卡蘇卡 (Azaga-suga) ,在巴比倫被擄時期引入猶太教。
在以諾傳統,阿撒瀉勒為神的眾子守望天使之首,他和其他的手下本有掌權大地的權柄,在洪水前他落入人間教授眾人製造武器之術並與人類通婚以亂世,最終導致洪水滅世之惡果。在《阿伯拉罕啟示錄》中當阿伯拉罕準備獻祭時阿撒瀉勒降臨以鳥形干擾(見《創 15:11》)。
在《利未記》十六章贖罪祭中亦有提及阿撒瀉勒,每當祭司獻羊給耶和華同時就必須獻上另一羊給他,如此視阿撒瀉勒與耶和華同等,使歷代猶太和基督教學者為此爭拗不斷。此舉既是認受了阿撒瀉勒掌管大地的權力,一如《死海古卷》的《光明與黑暗的兒女之爭戰》中相信大地早已落入惡者彼列 (Belial) 的手上。而第二世紀教父俄利根則把阿撒瀉勒等同撒但。
第一世紀的典外經斯拉夫文《以諾二書》指一名為「撒但那爾」(Satanail) 守望天使王子,他與人類通婚從而墮落成為邪靈,亦是他引誘夏娃。此書曾經廣為流傳於基督徒社群間,從而奠定了不見於《創世記》的撒但是引誘夏娃的邪靈之觀念。
科普特文《米迦勒登基》同樣指「瑪斯特瑪」(Mastema, 意為「仇恨」,撒但別名)原為寶座上神的首生子的身份。守望天使王子撒但逐漸被刪去其原為神的首生王子之身份,繼而被描繪成像拜火教中象徵絕對邪惡的安格拉曼紐 (Angra Mainyu)。
總括以上各文獻傳說,雅茲迪族的確是「撒但的崇拜者」,但這個撒但有別於基督教後期的「魔鬼撒但」,而是先存的「撒但那爾」般的首生至高天使長,並帶有波斯
密特拉及巴比倫阿撒卡蘇卡象徵太陽的意味,一如靈知主義中無知地落入下界並的純潔蘇菲亞回轉到父懷裡,孔雀天使就是「修復論」的形象化。
在猶太《神駕文學》的《以諾三書》申延自《創世記》5:24 「以諾與神同行,神將他取去」之神秘記載,「神將他取去」使他修成正果昇天轉化成天使之首,名為「梅塔特隆」 (Metatron) ,經典中他得著和宇宙同等大小如火焰般的軀體、七十二翅膀並三十六萬五千隻眼睛,從而榮登七重天上的寶座成為天上的人子管轄萬有,如此的以諾/梅塔特隆豈不就是孔雀天使的形象?
承認耶穌為孔雀天使差遣的先知
穆斯林與雅茲迪族關係已達無法收拾的地步,反之基督徒與雅茲迪族的友好關係已維持了幾個世紀。在十九世紀土耳其和亞美尼亞戰爭中,雅茲迪族拯救了不少被土耳其穆斯林追殺的基督徒,有些雅茲迪族人甚至以自己的財物買通土耳其穆斯林讓基督徒能安然脫險。後來當薩達姆侯賽因迫害雅茲迪族之時,基督教組織返來替他們逃往歐美定居。而雅茲迪族人是承認耶穌為孔雀天使差遣來的先知,據說耶穌墳墓的大石都是孔雀天使移走的。
有別於穆斯林,自古基督教特別鍾愛孔雀此符號,奧古斯丁認為孔雀的肉身是不朽的,是基督和復活的象徵,故此在早期羅馬式和拜占庭式教堂中隨處可見孔雀的雕刻品。孔雀是基督教間流行的幸運的象徵,並且與鳳凰交替使用,基於兩者皆是復活和基督的象徵。
對基督徒而言,孔雀的眼睛也是全知的象徵,代表著「全視之神」。天主教會更採納孔雀為正式象徵物,宣稱孔雀的眼睛代表「全視之教會」。中世紀許多歐洲畫家把耶穌描繪在孔雀叢中,有些則將孔雀羽毛作天使的翅膀。
指控對方為魔鬼
當一個宗教組織欲發動戰爭或施行暴力行為,他們首先均會指責對方是撒但或其化身,將受害人「去人格化」同時「魔鬼化」,這樣他們乃是與非人的「魔鬼」在角力,在這情況下宗教本身愛與和平的教義已不適合應用在這些「魔鬼」身上,這純粹是神的公義與絕對邪惡間的鬥爭,所有暴力及殺戮都是為神而作,再也沒有人類應有的人道和理性可言。回顧過去的宗教裁判所、十字軍東征、傳教士對各地原住民進行屠殺、以及近年非洲以驅魔名義虐殺「兒童巫師」暴行,都是必先指控對方為魔鬼,來將暴行合理化。
人類的真正敵人並不是什麼虛構的魔鬼撒但,而是切切實實的宗教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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