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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佳人之逝
才子佳人的故事,歷來為人津津樂道,可是自古以來,能夠恩愛一生、善始善終的才子佳人何其少也!蘇東坡和王朝雲的愛情故事,滿足了人們對“才子佳人”的心理期許。可以說,沒有王朝雲,蘇東坡的人生是不圓滿的。
王朝雲是杭州人,有著南方姑娘特有的靈秀,而且活潑、可愛。蘇東坡的很多朋友都曾寫詩讚美她,儘管在北宋時代,侍妾地位卑下,但朝雲卻贏得了這些放誕不羈的士大夫們的尊重。
這種尊重,並不僅僅因為她是蘇東坡身邊的女人。
兩人雖然相差二十七歲,屬於老夫少妻,但卻極為恩愛。朝雲跟著蘇東坡已二十年,遍嚐人生的酸甜苦辣。蘇東坡對她的感情中,既有深沉的男女之愛,也有欣賞和感激。
到惠州那年,蘇東坡寫了一首《朝雲詩》:
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
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
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雨仙。
“楊枝”是指白居易(字樂天)非常寵愛的侍妾樊素,以唱《楊枝》而聞名。白居易晚年在《別楊枝》詩中說“病共樂天相伴住,春隨樊子一時歸”,可見不管什麼原因,樊素最終是離開了白居易。通德即樊通德,漢人伶玄之妾,一生陪伴伶玄,不離不棄。
蘇東坡將朝雲與通德、樊素作正反對比,讚揚她的忠貞如一。他又把朝雲比作天女維摩,說她拋卻舞衫歌扇,一心煉丹禮佛。仙丹煉成後,她將脫離塵緣,歸隱仙山。
蘇東坡之所以將朝雲與樊素、通德對比,是有著現實背景的。唐宋時代的士大夫,身邊大都有這種侍妾,她們無需像妻子那樣,為家庭承擔什麼責任。一旦主人年老或家庭敗落,很多侍妾就會選擇離開。當年在南都,蘇東坡參加張方平的家宴,就曾偶遇已故黃州太守徐大受的一位愛妾。當時徐大受剛去世一年多,而這個女人不知何時成了張公子的侍妾,在席間談笑自若,舉止*。這件事給了蘇東坡很大的刺激,他感懷亡友,連飯都吃不下去。可是他本人晚年的景況也差不多,在《朝雲詩》的小序中,他說:“予家有數妾,四五年相繼辭去,獨朝云者隨予南遷。”
在惠州的生活,幸虧有朝雲的陪伴,才不至於那麼空虛、寂寞。朝雲陪著蘇東坡一起參禪悟道、談詩論文、積善行德,她在蘇東坡生活中扮演的角色,是伴侶,更是知己。
在惠州,蘇東坡寫下了他那首著名的《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這首詞自然婉轉,上半闕傷春,“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表達的是春光將逝的傷感之意。下半闕傷情,“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表達的是男女之間的哀怨之情。清初詩人王士禎曾評此詞道:“'枝上柳綿',恐屯田(柳永)緣情綺靡,未必能過。孰謂坡但解作'大江東去'耶?”
據說蘇東坡寫完這首詞後,請朝雲唱出來。朝雲剛讀了一遍,已然淚濕衣袖。蘇東坡驚問何故。朝雲說:“奴所不能歌者,惟'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二句”。蘇東坡一聽,也不覺流下淚來。
上天對蘇東坡著實殘酷,沒過多久,朝雲就去世了,那是紹聖三年(1096)的七月五日,“白鶴居”尚未竣工,三十四歲的朝雲便撒手人寰。
《蝶戀花》一詞,竟似蘇東坡寫給朝雲的哀歌一般。
按照朝雲的遺願,蘇東坡葬她於惠州西湖邊。
蘇東坡到杭州,杭州有西湖。到潁州,潁州有西湖。到揚州,揚州也有一個瘦西湖。現在到了惠州,惠州又有一個西湖。所以有人稱蘇東坡是“一生與宰相無緣,到處有西湖作伴”。
惠州西湖留下了蘇東坡和朝雲很多美好的記憶,他們常漫步在西湖邊,談論著新近讀佛經的心得。蘇東坡還曾帶頭捐資在惠州西湖築橋修堤,朝雲死前不久,即紹聖三年六月,一座新堤和一座新橋相繼建成,這座堤壩後來也叫“蘇堤”。
其實在蘇東坡來惠州之前,這個湖本不叫“西湖”,而叫“豐湖”。豐湖群山環繞,煙波嵐影,頗有幾分杭州西湖的風韻。紹聖二年(1095),蘇東坡遊豐湖,寫下“一更山吐月,玉塔臥微瀾。正似西湖上,湧金門外看”的詩句。又因為湖在城西,他給朋友的詩中就稱豐湖為“西湖”,而依傍湖邊的無名小山,他也稱之為“孤山”。
朝雲的長眠之所,就在孤山上的一片松林中,離大聖塔(今泗洲塔)和幾座寺院不遠。
因為朝雲是虔誠的佛教徒,臨終前還念誦著《金剛經》上的謁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於是蘇東坡在寺院僧人的幫助下,在朝雲墓上修了一座紀念亭,名為“六如亭”。蘇東坡親撰一副楹聯,鐫刻在亭柱上,聯曰:
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
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他又在《悼朝雲》一詩中寫道:
傷心一念償前債,彈指三生斷後緣。
歸臥竹根無遠近,夜燈勤禮塔中仙。
據民間傳說,朝雲死後的一天晚上,蘇東坡夢見朝雲回家,並且在給乾兒餵奶。蘇東坡見她衣衫盡濕,問她這是怎麼了,朝雲答:“夜夜渡湖歸家所致。”蘇東坡醒來後,回憶起夢中景象,心疼不已,於是在湖上築長堤長橋,以便朝雲歸家。
這當然只是美麗的傳說,但卻反映了蘇東坡和王朝雲的感情之深。
這年的重陽節,蘇東坡一邊飲酒、賞菊,一邊思念朝雲,感覺自己孤零零地就像天邊的月亮,於是寫下“使我如霜月,孤光掛天涯”的詩句,又感慨“西湖不欲往,墓樹號寒鴉。”蘇東坡本來最愛去西湖邊散步,但有朝雲墓在,他也不忍再涉足了。
他那首著名的《西江月(梅花)》,亦是為悼念朝雲而作: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遷時過探芳叢,倒掛綠毛麼鳳。
素面反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這首詞前六句全是詠梅,可是最後兩句他又概嘆愛梅之情已隨曉雲而成空無。這裡的“曉雲”是朝雲的代稱,雖然蘇東坡寫過“天涯何處無芳草”的曠達詩句,可如今佳人已杳,芳草又何處可尋?只能是空自慨嘆“不與梨花同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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